轻雨狂扬

社畜本畜

【门芦】懦夫和余烬

→第三方视角警告

→时间线是鳏寡孤独之后

→在所有您认为“该不会是…”的地方都可以肯定的点头“对他们就是”

→借鉴了一些249不说人话的方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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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小时候住在一个非常穷的地方,对于我们来说,灰和尘混在一起衣服就不用换,土和馍混在一起吃什么都是饱,全天下都是这幅模样,自然也就对比不出穷还是富,水铺的老板就是梦的极限,我们也没觉得自己过得不好。

但我们有了一个奇怪的先生,他教识字教算数,带我们踢球,有时候还教唱歌和画画,大人们扫出一个院子当操场,腾了个破屋子,白天是我们的学堂,夜里是先生的住处。

先生是何先生,何先生姓芦,据说是唯一一个在一棵树当了两次老师的先生,又据说这两次都不是“正式委派”的。

我们也不知道“正式”是谁,“委派”又是谁派,反正一棵树也只有这一个自称老师的人,那他就是先生,管他是何先生还是芦先生。

何先生老觉得我们过得不好,老是想让我们“出去看看”,周围都是草甸,再远就是沙子,在哪里不都一样吗?

“不一样,一棵树只有一棵树,哦现在多了几棵树了,但外面不止有几棵树,还有长城,有泰山,有黄河和长江,你们该去看一看海岸,日落的时候燃烧,日出的时候金黄,如果那波光上还停了别国的战舰,你们就把它赶出去,赶出你们的视线……”

到这个时候,我就知道我可以逃学了,因为何先生这个时候最容易走神——平时要跑可难了,何先生虽然只有一只耳朵,但他什么都听得到,而且先生唯独对我特别狠,被他逮到他是真往死里打,我逃学一天得在家里躺一天半。

何先生家里,也就是学堂侧面只放得下一张床的隔间里,有一个奇怪的刻了字的木牌牌,我是在逃了两年学以后才终于认得其中的一个字:“之”。

“之”好像是“的”的意思,我坚持认为这个木牌牌是“先生的钱”之类伟大的东西,锲而不舍的偷了十三次,然后挨了先生十二次的打。

第十三次没挨先生打是因为我情急之下把那个木牌牌甩了出去,正巧砸在为一棵树命名的那一棵树上,断了。

就是个普通的木牌牌,里面也没藏钱,未免让人失望。

先生捧着两片木牌牌发了好久的呆,然后就忘了打我。我当时跑了,夜里被我爹和我哥揪到先生门口,我被我爹揍是常事了,我哥倒是第一次打我,不过他们都比不过先生。我本来想这下得躺两天了,没想到先生只是摇头。

“哥,哥,别打了,阿栓也不是故意的。”

“但是……”

“别打了,回吧,我也……我也累了。”

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扇门关上,先生起得很早,等我们到学堂,这扇门永远是开着的,先生说上学不分时间,谁都可以进,随时都可以进,坐下就能听。

“你个瘪犊子玩意儿,那是人家牌位!你偷人家牌位做甚呐,不打死你都算好的!”

瞎话,牌位哪有那么短的。

而且牌位“之”前头不得老长一串呐?那牌牌上拢共就四个字儿!

我愤愤不平一路被打着回家,但夜里反反复复梦到那扇门关了,不知怎的就觉得很可怕,何先生可能会什么了不得的巫术,我只好再也不逃课。

我现在识字了,但想起来还是很冤,那牌牌上“之”字前头就不是谁的名讳,“懦夫之位”,你说谁家牌位上敢这么写的?

第二天我去得很早,门还是开着,我松了一口气,先生莫名其妙的给我道歉,说平时不该管我那么紧,以后也不会打我了。

“你的名字和我一个故人很像,我看到你不争气,就老想到他。他在我面前死了两次,一次为了理想,一次为了梦,很伟大,伟大得我不敢去拉住他……我就想啊,阿栓可不能连理想和梦是什么都不知道吧。”

我听不进去,我觉得这俩玩意儿是同一个东西,但何先生这时显然也不是为了给我讲才讲的,我娘才没那阵,我爹也经常这么拉着我说我娘的事,那也不是为了给我讲的。

“那个人总说英雄只死一次,懦夫可以死很多次,其实他第一次为他最初的理想而死的时候,我也没觉得他有多英雄。他头天夜里才摸到帐篷里跟我说他想明白了;他头天夜里才说,芦焱这名字三个火,他也不知道到底哪个火惹燃了他;他头天夜里才说他又不明白了,可能得多想想……然后第二天他就要去死了。”

“我当时可恨他了,哪有这样的人?他是做成英雄了,可我呢?我本来已经背了很重很重的东西,虽然当时我以为我背的是假货,他临走还非要给我添点儿。”

我看了眼何先生,先生太瘦,看起来就背不动重的,还说假货真货,先生不会走过私吧。

“然后我就回家了——我上海的家,没想到这家伙没做成英雄,舔着脸到我这儿当懦夫来了。我本来不信他,怎么我日里思着他夜里就成真了呢?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,我被太多人放在阴谋的泥淖里洗过,我的心越是鼓动,我就越不敢信他。”

“他带我去亲眼见了我选的路,活生生的路,我希望你们永远不懂那种感觉,燃烧是要耗尽那些木头的,要啥没啥的日子就只能烧自己了,但你们得烧起来啊,这火不能灭,我要在自己烧尽了之前,把你们填进去。”

我听不懂,我只觉得先生要么是走私犯,要么是纵火犯,而且可能烧过人,现在还想烧我们——我瞥了一眼不远处蹦着过来的野豆子,不知道现在喊他快逃还来不来得及。

就在我犹豫当英雄还是当懦夫的时候,先生突然问我:

“阿栓,火烧尽了有什么?”

“就剩灰了嘛?”

“其它就什么也没有了吗?”

“烧的要是木头可能会有木炭嘛……”

何先生笑了,然后就站起来拍拍灰,把野豆子他们喊进了学堂。

火烧起来了。

亮得让人不敢看,热得让人不敢靠近。

火烧尽了。

木头在一棵树也是稀缺物件儿,干草大把大把的有,烧尽了,果然只剩灰。

“哎哟你个娃子,喊你看着火,你就光是看呐?”

我抓起一把灰来,突然就有点向往先生说的海,日落的时候燃烧,日出的时候金黄。

“爹,火烧尽了,连灰都是热的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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